预计在2030年,全球石油需求达到顶峰,之后开始萎缩,天然气与可再生能源成为新一代的能源方案。到2040年,全球将至少有三分之一的电力由风能与太阳能提供,城市车辆有三分之一是电动的,全球经济的能效比也将提高三分之一。为了减缓气候变化的影响,投资者撤离煤炭行业,煤炭行业已经走向黄昏,预计石油时代将在2030—2040年迎来日落。能源行业需要选择未来发展道路,在布雷牧师策略或日落之旅中作出抉择。
布雷牧师策略
在2011—2014年,原油均价突破100美元/桶,而在之后的2019年,沙特通过减产也无力让原油均价突破70美元/桶。中国、美国等国家的能源需求增长开始放缓,而印度虽然能源需求增长率极高,但其总量太小,无法引领全球能源发展。在需求增长缓慢的情况下,不仅新的石油供应需要考虑长期投资的可能性,原有的石油供应商也要考虑未来的道路。
图为中国、美国与印度的一次能源消耗量
随着世界向天然气与可再生能源领域迈进,预计到2040年,全球车辆有三分之一是电力驱动的,三分之一的电力由风能与太阳能提供,而全球石油现在有85%消耗在了燃烧用途。在石油的黄金时代过去后,石油与天然气公司可能采取两种策略进行应对。
第一个选项是布雷牧师(Vicar of Bray)。The Vicar of Bray是一首18世纪的讽刺性歌曲,讲述了伯克郡(Berkshire)的布雷地区,有一位牧师,为了保留他的教会职务而扭曲自己的原则。从查理二世(Charles II)至乔治一世(George I)的变革中,这位牧师都成功保留了自己的教会职务。不管谁在变革中掌权,牧师都会保留在布雷地区的职务。引申到能源行业,可以说即使全球能源从石油到天然气、可再生能源变革,能源公司依旧能在能源领域占据重要地位。
通过合理的时机与优雅的执行方式,石油与天然气公司在能源行业从化石燃料向清洁能源转变的过程中,保持领先的地位、资本与人员能力。早期尝试是2000年,BP在布朗勋爵(Lord Browne)领导下的“超越石油(Beyond Petroleum)”品牌重塑,在清洁能源上投资了80亿美元,其中的一些品牌在后来被注销。壳牌试图在2002年收购西门子太阳能公司(Siemens Solar),希望在新兴的太阳能领域获得行业领先地位。6年后,壳牌出售了该子公司,经营失败。戴维·克莱恩(David Crane),NRG的前CEO,在将公司转变成一家清洁能源公司时,也遭受了重挫。
图为全球石油储量占比(2019年)
在近期,主要的欧洲石油公司都在计划布雷牧师策略。挪威国家石油公司(Statoil)一直在投资海上风能、碳捕集与封存,近期将公司重命名为Equinor,将Oil从命名中除去。布雷牧师策略可能更需要颠覆性创新(disruptive innovation),但是在石油与天然气公司内部建立清洁能源业务面临资本市场的抵制。
清洁能源公司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技术提供商,一类是资产性企业。化石燃料投资者了解所有的勘探与开发风险、主权风险,甚至是利率风险,但对如何扩展成技术提供商知之甚少。以资产为基础的清洁能源业务,与石油、天然气业务开发相比,风险较小,但通常产生较小的投资回报。由于看重波动巨大但是投资丰厚的回报,投资者投资了石油与天然气,而这些投资者不会投资清洁能源。
日落之旅
石油与天然气公司的第二种选择是日落之旅(Sunset Ride)。接受化石燃料行业即将进入长期衰退的预期,并相应地管理其业务。日落是漫长而缓慢的,世界将在未来数十年内使用化石燃料与石化产品,开始实施日落之旅的公司将拥有广阔的、可大量创收的未来,即使这是有最终时间限制的。在下降的市场中,唯一安全的地方是成本曲线的最底端。40—60美元/桶的石油价格是日落之旅的安全价格方案,低于40美元/桶,发展中国家将引领需求激增,高于60美元/桶,大量非常规石油产量会增长,同时加速石油替代品的增长。
进行日落之旅的石油与天然气公司,必须在道德上确保可以进行长期的运营。在这点上天然气比石油容易。天然气被视作可再生能源的合作伙伴,天然气被按季节存储,其中一些被用来弥补低风能时期的电力供应。电力与天然气将挤占石油用于交通运输的能源份额,在世界转向可再生能源时,石油生产可能会受到很大的绿色环保压力。
煤炭行业现在已经进入了强制的日落之旅,投资者根本不相信煤炭公司的资金会投入到清洁能源中,管理1万亿美元的挪威国家基金,出于减少碳排放的考虑,宣布不再投资煤炭业务。投资者想要减少煤炭的使用,增加清洁能源的使用,也不需要煤炭公司的帮助,可以通过调整投资组合,更快地实现减产煤炭的目标,而且风险更低。
图为2020年油田的预期现金支出
布雷牧师策略或者日落之旅都有潜在的价值与风险。布雷牧师策略在社会与道德层面更易被环保组织接受,但布雷牧师策略更难执行。选择布雷牧师策略的公司,需要退出或者出售大量现有业务,用新投资者代替老投资者,重建企业文化与技能。颠覆性创新将给公司造成巨大的风险。面对行业的剧变,一些公司进行了彻底的革新,如微软与IBM,而诺基亚成功进行了一次革新,但在第二次革新中失败了。
选择日落之旅,石油公司原有的技能与优势会阻止后进的挑战者。即使埃克森美孚错过了2018年的页岩产量爆发,后进入二叠纪盆地的埃克森美孚,依靠雄厚的资本与管道、炼厂的上中下游产业链,成功在二叠纪实现了15美元/桶的钻井成本,并能在20—30美元/桶的油价下盈利。而拥有廉价土地租约的独立生产商,还在30—40美元/桶的生产盈亏线附近挣扎。但选择日落之旅的公司,大环境是不断萎缩的市场,公司的需求增长需要在这个萎缩的市场中进行。
沙特、加拿大与尼日利亚:后石油时代三个不同的未来
沙特代表传统的海湾国家。加拿大是绿色环保占优势国家的典型。尼日利亚代表撒哈拉以南的非洲产油国。
1。沙特
沙特希望将王国经济多元化。面对未来石油需求见顶的预期,沙特一方面在印度、中国与美国投资炼厂,希望在下游化工品业务上占据优势。沙特收购印度信实(Reliance)一部分股份后,Reliance会优先采购沙特原油。另一方面,沙特阿美通过IPO进行上市,希望将王国从石油依赖成瘾中解放出来,借由IPO募集的资金实现王国的经济多元化。虽然由于沙特王室的自大与傲慢,国际市场上沙特阿美的IPO遇到了极其糟糕的反馈,并取消在伦敦的路演,国际银行的估值中值是1.5万亿美元,沙特阿美坚持以1.7万亿美元的估值、32里亚尔的股价出售了1.7%的股份,募集了294亿美元。
在沙特进行IPO之后,阿联酋与科威特也透露了IPO的意向。预计处于海湾的王室国家,会在后石油时代选择占据下游化工品业务,并努力实现经济多元化。即使经济多元化失败了,由于沙特等国家处于成本曲线的最底端,沙特等国家可能衰退至中等收入国家的行列。沙特阿美上市发行,沙特本国国民与富户进行了大量认购,所以在原油价格暴跌时,沙特也必须保证沙特阿美的股价不低于32里亚尔。在沙特王室放弃高估值前,沙特阿美预计不会在国际市场上市。
图为沙特阿美股价
2。加拿大
加拿大选择布雷牧师策略。加拿大是欧洲模式的典型代表,绿色环保组织强势。加拿大坐拥世界第三大的石油储量、第二大的重油储量,石油产量却只有500万—600万桶/日。而储量第二的沙特石油产量是1100万桶/日左右。
石油储量不在世界前三位的美国与俄罗斯,产量也在1100万桶/日以上。加拿大主要石油产地是艾伯塔省(Alberta),艾伯塔省的主要石油储藏是油砂。油砂的开采过程,会产生比常规石油开采多18%—30%的碳排放,为此艾伯塔省需要每年缴纳10亿美元左右的碳税。与此同时,外运的管道不断受到阻挠,运往美国墨西哥湾的Keystone XL管道一再拖延。加拿大国家能源局在2010年3月批准了这个管道,然而美国法院裁定建造不合规,预计Keystone XL管道会继续拖延下去。
图为石油储量较大的几个国家2018年的产量
以欧洲、美国与加拿大绿色力量为代表的环保团体,会逼迫一些石油生产商走向布雷牧师的道路。从另一方面讲,加拿大与德国等欧洲国家,石油行业并没有在国家决策中取得举足轻重的地位,石油公司的兴衰并不影响国家的发展,加拿大的石油行业,大约贡献了加拿大16%的GDP。挪威等石油生产国,随着北海油田不断枯竭与清洁能源呼声不断高涨,很理智地选择了继续开发巨型Johan Sverdrup油田,通过取数百千米外的岸电,以及建设10万—20万米的海底石油与天然气管道,不仅实现了每桶小于1美元的运营成本,更实现了每桶0.67千克的二氧化碳排放,而世界平均水平是每桶18千克的二氧化碳排放。在以石油为主业的国家,即使绿色环保团体活跃,也依旧会选择日落之旅,但会减少二氧化碳排放,减轻环保组织的社会与道德压力。
3。尼日利亚
尼日利亚的未来并不乐观。尼日利亚、安哥拉与乍得等国家,在后石油时代可能面临悲惨的结局。一方面,尼日利亚的石油生产是外包给埃克森美孚等石油公司,生产成本居高不下。另一方面,尼日利亚等国家没有自身的工业体系。尼日利亚的汽油,是通过石油换汽油在国际市场取得的。尼日利亚、安哥拉与乍得等国家,既没有沙特的数千亿外汇储备与1.5万亿估值的沙特阿美公司,也没有挪威未雨绸缪准备的1万亿美元基金。
图为尼日利亚与安哥拉国家债务变化
尼日利亚等国家没有足够的外汇储备走上布雷牧师的道路,由于较高的原油生产成本,也没有能力走上日落之旅。更糟糕的是,安哥拉与乍得等国家,喜欢与嘉能可、托克进行美元预付款买卖。嘉能可与托克提前预付美元,安哥拉与乍得在之后通过石油偿还。这样的行动极其容易受到油价暴跌的影响,有一年乍得全年的石油产量被用于偿还预付的美元。预计在2040年,尼日利亚、安哥拉与乍得等国家,会被清出国际原油市场,变得充满贫穷或战乱。 (作者单位:前海期货)
(文章来源:期货日报)